病中的恩典
肖弟兄来医院看我,临行前希望我能把病中的见证写出来。自觉也许这些见证对教会会有一些价值,顿时觉得有一种紧迫感——不知主给的时间还够不够?
若把去南京以后的所有见证都写出来,恐怕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先就写写主借着这个病的发展历程给我目前能看到的最大的几个恩典吧。
认识自己的固执和强势
Ct检查结果彻底击碎了我的梦想。在事实面前,我不得不承认我一直坚定相信的中医顺势疗法,不过是给我画了一个美好的饼而已,我一直所期待的肿瘤自动脱落是不可能出现的。不仅如此,我的病情已经恶化到无法手术的地步。
残酷的结果面前,使我不得不在主面前省察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恶化了,而我偏偏觉得是在好转?为什么,我嘴外边的肿瘤越长越大,按照基本的常识应该是严重了,而我却依然坚持认为是在好转?为什么出血越来越严重,我的身体越来越瘦弱,我却还是坚持认为是好转反应?为什么,推销员随便的一个解释,我就立刻相信,好像我完全丧失了基本的智力一样?
感谢主的光照,让我看到,之所以会这样,就是我完全地沉浸自己所坚持的一整套道理中。在这种看法的支配下,疼痛被解释为肿瘤与好组织在分离;出血被解释成连接肿瘤的血管正在断裂;肿瘤增大被解释成最后的挣扎……于是,我看到了自己的主观、固执和因固执而来的愚昧——甚至连最明显的事实都可以视而不见,都可以被我扭曲地理解。
我的主迅速地让我意识到我在执事会开会时是如何地坚持己见,甚至不惜和所有的执事翻脸。以前,几乎所有的执事都说我太固执,而我却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自己很随和。借着这个结果,我的主使我意识到:其实,我所以为的随和,不过是在一些我不太关心的事上,或者是在我根本就无权参与决策的事上随和而已。
我的主使我意识到:在我的潜意识当中,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主导欲——我得说了算。好啊,你不是爱主导吗?现在,你一手主导的结果就是这个:癌症已经扩散到无法可治的地步——这就是我一直以来自以为正确的选择。
我的主也让我由这一场病联系到我以前的所谓服侍:我这种隐藏的主导欲和主观、固执不知给教会带来了多少的麻烦?也不知给弟兄姊妹带来多少伤害?平时,偶尔听到弟兄姊妹说我脾气不好,执事会的同工有时会说我说话很强势,我也就简单地认为是自己脾气不好,并且求主救我脱离这坏脾气。
感谢主,借着这一次的重病,让我彻底省察自己过去几年的服侍。
的确,过去的几年中,主很用我,这一点我自己从讲道的过程中主随时的供应中深有体会。主用我毫无问题,问题是,主越用我,我里面不自觉地越骄傲,越觉得自己不一般。不知不觉之间,我里面积累了越来越重的优越感。换句话说,主越用我,我里面的罪恶越大。为此,我发现过去几年的服侍如果说能有益于教会的话,那完全是圣灵的工作,因为圣灵能借着巴兰的驴来做工。至于我自己里面,则全是草木禾秸。主让我意识到我过去在听别人讲道的时候,除了王牧师讲的我会认真去听,别人讲的我不是在听道,而是在挑毛病。这次悔改以后,当海梅在听别的同工讲道的直播时,我也会一起听,我惊喜地发现,我不仅可以静下心来认真听,而且还能有所得着。
心的归回
因为我以前是在企业,所以十分重视资金的使用效率。我家只要有暂时不用的闲钱,因为银行的利息太低,放在银行一定会贬值,所以我一般都会把它放在股市上。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防止贬值。信主以后,也是这样。因为从道理上来讲,买股票取利与存银行取利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合法的,本身都不是犯罪。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我始终没有放弃股市。事实上,我自从信主以后,我在股市上从来没有赔过钱,每年都会有8%-15%的收益率,因为不再像以前那样贪心了。虽然在祷告认罪的时候,有时里面会想到股票,但每一次都会因自己清楚知道这不是罪而拒绝承认是罪。
到南京以后,随着病情的发展,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有一天晚上,我似乎是做梦,又似乎不是做梦,我感到一个咒诅的信息,就是说我会越来越糟糕,随后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弄清醒。从那以后,我就天天夜里咳嗽,睡眠受到严重影响。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到医院开了抗生素。
当天晚上,也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我心想,吃了抗生素应该能好吧?但里面立刻一个意念:没门儿。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我就想:这次和上次咒诅的信息一定不是来自神的,那就很可能是来自邪灵。我一个神的孩子,里面怎么会接受邪灵的信息呢?是不是我自己有破口——有明知是罪又不肯悔改的罪呢?我里面马上就想到了股票。
这时我才意识到:其实,我每次在祷告认罪时想到股票,都是圣灵在提醒我。其实,我自己内心深处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犯罪,只不过每次都因为我有确切的知识,知道做股票与从事其它工作一样本身不是罪,再说又不是为了发财,以这样的理由给遮掩过去了。
客观上来讲,买卖股票本身的确不是罪,但为什么我买卖股票就成了罪了呢?只有当主把我带到比金钱更重要的生命垂危的状态里,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自己里面一直舍不得放弃股市,就是因为我里面还是看重金钱,还是有贪心。联系到我平时每天会时不时地看行情,虽然每次就一分钟,但我发现,我的心已经有一部分被勾走了,我的心已经不全在主那里了。主说“我儿,要将你的心归我”(箴23:26),而我的心却归给了股市。这难道还不可怕吗?意识到这些以后的第二天,我就把我所有的一百多万元的股票(因为刚卖了房子),不管赔还是赚,全部清仓(有一万多元因为刚中签,还不允许卖,但随后能卖的时候,也都卖掉了),并且在主面前立志:此生再也不会碰股票。
经历一体的关系
我这个人毛病很多,所以在教会里有时会很不让人得益处。几乎所有的执事我都给他们说过过激的话,甩过脸子,红过脖子,有时甚至连王牧师都不能幸免。其中受气最多的就是宋岳。在与弟兄姊妹相处的时候,不知不觉给自己挣下个“白弟兄脾气不好”的名声。靠着大家的宽容,平时倒也能过的去,但我自觉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我的性格。
就是这样一个我,在我生病的两年半时间里,我始终浸泡在弟兄姊妹的爱中,我甚至觉得,我这哪里是在受苦,简直就是在享受。
刚到南京(上学)的时候,宋岳恨不得把她家搬过去,所有日用的东西她都备齐了。若不是宋岳随时报告我的病情,若不是执事会的同工声泪俱下的苦劝,最后执事会破例决议,命令我立刻回来治病,我还在犹豫着准备等放假呢。宋岳还告诉我,只需要你立刻回来,一切都已经办妥了。宋岳两口子把本来打算卖的房子让出来,自己却还不上买房的款。执事会的同工把一切日用的都备齐,房子打扫的一尘不染,我们一家拎包入住。医院也联系好了。
不论是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弟兄姊妹,只要看见我当时那种状况,都心疼的忍不住流泪——就是在疼自己的家人。每次都惹得我也跟着流泪。
一个多月的住院期间,顶着济南最热的天气,弟兄姊妹抢着送饭、陪护,最后不得不统一组织排班。陪护的弟兄给我按摩、洗脚,我享受了最舒适、最体贴的陪护服务。参与服侍的和前来探视的,有好多我都不认识,也有以前被我严厉责备过的,或者平时对我有些小意见的。所有的人都揪着心地呵护我。
同病房的病友和家属都非常地稀奇,他们告诉我:“你们这个团体太好了,所有的人说话都非常温和,都这么有爱心。”我的家人先后过来了六个人,他们本来是打算替换海梅的。结果他们发现这里根本不缺人,这里什么都不缺。弟兄姊妹之间这种亲密无间,完全无私,为弟兄舍命的爱深深地感动了我家人的心。
下面的这段话是我大哥临走时发到我们家人群中的留言,他也嘱咐我在方便的时候转达给我们教会的弟兄姊妹,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明天就要离开弟弟回去上班了,在照看他这短短十多天的日子里,我目睹了长春里教会内兄弟姊妹对我弟弟一家那种真诚无私的超级帮扶行为。什么是患难与共?什么是肝胆相照?什么又是同舟共济?我算是见证了!人世间竞有如此美好的情感,真令人感慨万端。什么是集体力量?什么是团队精神?什么又是共同担当?我也算是见识了。有他们这帮亲如兄弟姐妹般的人的帮助,我没理由放心不下。明天一大早,我只能带着一颗感恩的心离开医院、离开令我魂牵而不舍得弟弟。感谢有你----长春里教会所有神的子民们!”
要知道,我大哥是27年的警察,他以前对我的信仰是非常排斥的。这一次,弟兄姊妹之间的这种一体关系,使他彻底改变了对我们信仰的看法。有一次他与肖元厚弟兄谈起信仰的问题时说道:我以前一直信仰共产主义,觉得这种社会制度太好了。后来我发现,设想的确是很好,但都让人给糟蹋了,信仰成了假的了。这些天和你们的交往,我发现,只有这个信仰是真的,大家都是真信。
听到我大哥的这一番话,让我非常地感恩。我为我家人信主祷告了十年,在我得病之前,我看不到一点苗头。但是,借着这个病,到目前为止,我二姐、我妹妹和妹夫已经诚心信主,我大哥最顽固,但这一番话表明,基督信仰已经让他动心。现在的拦阻只是外面的职业,因为他自己说:我是个警察,又是党员,上面不允许信。等我退休以后再信。我相信,他和我大嫂信主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他们刚来的时候,出于让我高兴和病急乱求神的目的,他们都宣称已经信了。但弟兄姊妹之间的这种一体的关系的见证使他们都真正地动了心。
万事都互相效力,让爱神的人得益处,我做梦都没想到,上帝会用让我长绝症这种方式来拯救我的家人。单凭这一点,我得这个病就已经很值了。
一点感想
我女儿对我的病被拖延很是不满,除了埋怨我和海梅不听她的意见早点到大医院去治以外,甚至还不理解神为什么会允许我的病情这样发展。我因为没法说话,就给她写了下面这段话,希望她能够正确对待苦难:
关于如何治疗我的疾病的问题,按照神的道应该这样来看待:
首先要看到神的主权:
我们人很容易只盯在一件件的事情上,具体到我们家现在的情况而言就是:我们很容易只注重外面的病情或今生的性命安危上,但神的心与我们不一样,祂更看重的是我们里面属灵的永恒的生命。祂会利用外面的病情来造就我们里面的生命,所以不论病情如何发展都不过是神的工具而已。对造就属灵生命有益的事情祂就允许它发生,对造就属灵生命无益的事祂就不允许发生。所以,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一定是神所允许的,一定是好的无比的。无论我的病发展到什么地步,无论最后会不会好,只要发生了,不论符合不符合我们的预期,我们都应当赞美、感恩。
其次,我们还要尽到人的本分:
这要分两种情况来看:
对于关系到罪与非罪的事情(主要指与道德有关的事),我们一定要较真,一定要按照圣经的教导来坚持原则。比如,有基督徒撒谎或者不孝敬父母,我们就必须给他指出来,并要求他悔改。如果他拒不悔改,那教会就要出面处理,直至把他赶出教会。
对于不关系到罪与非罪的事情,比如,这件事情该如何做才有效,才会产生好的结果(在我们自己看来)等。这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而且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对的、是合理的。圣经在处理这一类事情上教导的原则是:不坚持自己的意见,彼此顺服,人人当看别人比自己强。也就是承认自己有可能是错的,别人有可能是对的,别人并不比自己愚。
当我们强烈地认为自己的办法更好时,我们也可以去影响别人。我们可以充分阐明自己的想法和理由,但一定不可强迫别人接受。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一旦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对,就不会再坚持了。所以,我们不可因别人不接受就与别人争执、生气或发怒。因为这里边除了关心病人(类似的事情)以外,很有可能会隐藏着高举自己藐视别人或者维护自己面子的成分(我们本性诡诈,往往用前者来掩盖后者,甚至连自己都被欺骗了),否则,哪来的那么大情绪呢?这就是圣经上为什么要强调不可彼此争论的原因。
在各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的情况下,就要讲顺服了。首先是彼此顺服,就是看谁愿意放弃自己的观点。如果都不愿意,那么,就要按照权柄了——谁在这件事上有权柄,就顺服谁。
你可能会问:如果结果证明他的办法是错的,也听他的吗?
答案是:也听他的。因为我们事先并不能确定他一定是错的,而且我们不是对他有信心,而是对神有信心。如果他这样作的结果不合神的心意,神就一定会让他的办法最终无法实现。如果,结果符合神的心意(不论是否合乎人的心意),那么,他的办法就能够实现。
所以,顺服别人,不仅关系到是否尊重别人,关系到自己是否谦卑,更重要的是关系到我们是否对神有信心。
一句话,事情该如何作,并不是最重要的;是否愿意顺服,才是最重要的原则问题。这是关乎到我们永恒生命的原则问题。
神之所以允许我主导我的病的医治,并最终导致病情恶化,就是因为我只有撞到南山,才会去省察自己,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固执和不顺服。
现在我已经放弃决定权,让你妈和执事会来决定如何治疗。这就是我在这件事上悔改的见证。
感谢主让我得这个癌症,更感谢主允许我主导医治而导致病情恶化。如果我的病在刚发现的时候就做手术,也许能够彻底治好,并且身体所受的损伤也可能更小,但我所得到的不过是治好了一场病而已。我就不可能有今天这样属灵的看见,也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悔改。
我想,如果没有这一次痛苦的经历,我的属灵生命一定是更加可怜的。这个病的结果无非是两个:要么是被主接走;要么是被主医治。如果没有这些看见,那我若被接走,也一定会在黑暗中哀哭切齿;若是被医治,那我所有的事工也不过是草木禾秸。
我不是说,我现在已经得着了,但,有了这样的经历,至少可以让我更真实地认识到自己的可怜,更加警醒悔改,更加接近得胜。我现在最迫切的祷告是:主啊,若你还给我机会服侍,就求你怜悯我,拯救我,使我始终以趴在地上的心态来服侍我的弟兄姊妹,服侍我的教会。这是在地上我唯一的留恋。若你定意要接我走,就求你更加造就我,好让我在苦难中经历得胜,成为一个得胜者。因为我不愿意哀哭切齿,不愿意让你伤心。
(写于2017年)
白
发布于 2024-11-21, 更新于 2024-11-24